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也有的仙家则尽量保持冷静，姿态仍是高傲，纷纷摆阵亮剑，剑锋直指苍穹之上的火龙。
到底是谁？到底是什么人敢如此肆无忌惮地闯进长安城？
他们猜不出，或是不敢去猜。谁也不愿回想十二年前的那个夜晚，更不想短短十几年的太平日子，就这样幻灭了。
“誓死守护皇城！御外敌！”
由二十人白衣剑宗组成的长空之阵，首当其冲，同力御剑而上，直冲云霄，正欲把那火龙击碎。
可是，就当他们要刺穿那东西的时候，忽然！从火龙张开的血盆大口中吐出来一把浑身赤黑铄亮的剑，仅用一招就破了长空剑阵！众人眼瞧着那二十个剑宗像雨滴子似的从空中坠落下来，摔了个粉身碎骨。
安静，代表着怯懦。
阵法被轻而易举地击破，谁也不难看出来者不善，可又都不敢轻举妄动。
长安城再度陷入沉寂。
*
一些人还不晓得那是什么东西，好奇心一时战胜了恐惧，还在昂首张望那把浮在半空中的剑。
而当顾云舟看到那柄剑的时候，他瞬间失了往日的沉稳，瞳孔巨震，不顾旁人，一把抓起肖信手腕，急道：“快走。”
“走？那这些人怎么办？”
肖信想甩开顾云舟的手，却发现那人攥紧到手心已经浸满了汗珠。
无奈，只好作罢，他一手揽过小元，用臂力把她夹在怀里，任由顾云舟在前面拨开层层人群穿过长廊向外跑去。
这时，终于有明眼人看清了那是什么剑，惊恐地不由得高声呼道：“那！那是龙泉剑！龙泉出世，天下大乱之兆啊！”
声音止息，空中的巨龙终于停止了摆动，恍如被唤醒了一样！
它一摆尾掉过头，冲着发话人所在的位置，喷出了一个巨大浑圆的火球。弹指一挥间，那人及其身边站着的无辜之人瞬间化为了灰烬。
若方才的动乱只是“开胃菜”，那如今才是真正的盛宴开幕。
眼见此景，不管是何身份的人都霎时乱了阵脚，像一团油锅上的蚂蚁，在煎熬和慌乱中等待着死亡。当然也有不自量力的仙家，小魔小妖冲锋陷阵，结局无非是一把龙泉剑单挑所有人，可惜了修炼几十年的光景，却都成了那把剑下的亡灵。
“到底要去哪？”肖信已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，心里忿忿道：‘你抱个孩子跑试试啊。’
“去安稳的地方，远离这里。”
“你把手给我松开。”终于，肖信挣脱开了被攥红的手腕，他实在受够了这种不清不楚的逃亡。
从前他印象中的顾云舟清风傲骨，不畏权贵，不慕名利。愿为天下苍生可以丧尽性命换世事安稳。
可是如今呢？这一路上，他们见到人就要躲，看到高手就要跑。
肖信承认，这个江湖中强者如云，比他们武功还要高深的更是数不胜数。但是，就算是这样，倒也不必如此吧。
“生死由命，侠义荡存心间，不苟活，不强求。”
这句话，肖信自打拜入无霜阁后就默默记在心中，十年来从未忘却，一直奉为圭臬。
“要走你走，要逃你去逃！就算长安城中尽是不良人，我也不信此间一个无辜百姓都没有。”语罢，肖信将小元交给顾云舟，自己则从背后抽出霜暮剑，锋刃划在长安城的青石板上，异常刺耳。
纵然前方是一片火海，万劫不复，那人却走得如此坚决。
顾云舟目视着肖信挺直的背影，渐渐松开了牵着小元的手，眼中一片凄怆。
该来的还是来了。
＊
“救火啊！走水了！”
身后传来声声呼救，肖信微微蹙眉，心道：不行，必须先把火势控制住。
他屏息凝神，手中握着的霜暮剑有些颤抖。想到和嵇无忧初次相遇，第二招就是由取水制胜。如今，只能试试能不能靠护城河里的水，姑且救一下偌大皇城的无边火海。
只是，正当他拿起手中剑，准备起势的时候，心却突然恍惚了一下。
无霜阁剑谱第五重，傲雪凌霜。这是肖信五年前学得的剑法，理应早已牢记在心，刻骨难忘。
可是，为何？何为他现在却提剑忘势了！
‘怎么办？怎么会这样？肖信，你可真他妈争气！’
内心自责到无以复加，整条右臂都在颤抖，就在肖信认为一切都覆水难收的时候，他执剑的右手上忽然传来了一股暖意。
“心要静，需无杂念。执剑起势先轻后重，中间回腕的时候要快，不可有犹疑。”肖信有些怔，那人声音好似高山流水，剑法也一如他十年二来教自己时那般，从未出错。
“第五重傲雪凌霜虽为基本功法，长久不练也会遗忘。”说到如此，肖信好似听到那人轻声叹了一口气，随后又道：“你不必自责。”
肖信看到霜暮剑在空中打出遒劲有力的剑花，每一次都极尽功道。
他再次告诫自己要凝神静心，跟着身后顾云舟的韵律，二人一同念出心诀：“傲雪凌霜立寒梅，剑风道骨行世间。”
语罢，只听空中一声涛响，长安城墙背后忽地掀起千层浪，浪高足有十丈高，远远超过了肖信记忆中上次自己单独打出这招时的势头。
未再多想，肖信趁虚乘胜追击，刚想打出第十重琪花玉树的时候却被人捉住了手腕。
“怎么？让天上那个东西停下来的最好方式就是琪花玉树。”肖信没猜透顾云舟的意思，不禁疑惑道。
闻此，顾云舟却莞尔道：“无双，并非是我不信你。但就凭你现在的剑法，恐怕还敌不过龙泉。”
肖信想了想，觉得好像不是没有道理。
“那你说怎么办？”
顾云舟看着肖信的眼睛，缓缓吐出两个字：“我来。”
“不行！”肖信第一次回绝得如此之快，“绝对不行。”
“我不能去你去就能敌得过了？”
“长空剑法乃青峰派顶尖阵法，他们都难逃一败。我不行，单凭你可以了！”
身后就是滔天火海，虽被护城河水浇灭了一些房屋，但并未减弱天上那东西的攻势。肖信气得直跺脚，心里更是又愤又恨，却也想不到什么更好的法子来。
天上的黑玄色长剑极尽诡谲，无人指使便可悬在空中，如若神祗般蔑视众生，视一切若无物。肖信仰望苍天，火光好似太阳照耀，空中一片血红。
“顾云舟。”肖信脖子仰到有些酸了，无奈只好垂首，“你总是那么自以为是，从未变过。”
“小心！”
不知发生了何事，只闻一道巨响，“轰！”地一声砸在了肖信脚边，待他缓过神来时发现他和顾云舟双双倒在地上，而周围的平地上竟凭空生出来一团烈火，烧得极旺。
“你没事吧？师父！”
“无事，快走！”顾不上被烧焦的衣物，顾云舟带着肖信往城楼下跑。
身后的火热还未消褪，另一波灾祸却继踵而至。
*
这回，长安城里的黎民百姓倒是获得了短暂安宁，因为战火已经完全被引到了顾云舟和肖信两个人身上。
“那东西，好像…好像盯上咱们了。”
斯时，二人刚疾奔至城楼下，倒也还算隐蔽，肖信累得气喘吁吁，满头大汗。身后就是茫茫火焰，前面又是紧闭的城门，肖信的衣衫全被浸湿了，眼下唯一的出路就是——杀出去决一死战。
“怎么办？”
顾云舟也是大汗淋漓，他两眼紧盯着天空中的那条火龙，右手抓着肖信的手腕不肯松开一分力，生怕那人一个激动就冲进火海里，命丧皇城。
“无双……”顾云舟声音有些发颤。
“啊？”肖信边回头边想问顾云舟想要干什么。可是当他对上顾云舟那双眸的时候，他却哑然了。
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顾云舟这种表情，细碎的发丝遮住了他的半边额角，此番不仅是身上的白衣覆满泥土，就连脸颊处也沾上了几道灰尘。
“从此处向北去，挑着狭窄隐蔽的小路跑，一路向北。季云逸会在那里等你，等到你跑出宫殿围墙，自会平安无事。”
“那你呢？你怎么办？你要干什么！”
“为师定会自全。”顾云舟拍了拍肖信肩膀，一抹安慰笑意浮现在他嘴边。
安慰是真的，无可奈何也是真的。现下，只有他拖住龙泉，不让他和肖信正面交锋，才能为以后的路做个保全。
闻此，肖信再度默然，张了张嘴，再也吐不出一个字来。
“答应为师。”看着肖信逐渐垂下去的头，顾云舟只好扶着他的肩膀，强行让他直面自己，更是直面自己内心。
“好…”肖信摩挲着身后的剑，一字一顿道：“我答应你。”
*
斯时，皇城已经沦为一片焚场。
千万被活活烧死的冤魂不散，正在备受煎熬的人们还在哭喊嚎叫，“长安”两个字已经彻底幻化为了泡影。
顾云舟将肖信护在身后，好在他们所从习的剑法为阴性。寒冰属凉，与火性之旺相敌，若想抗衡一下天上的东西，并非没有可能。
于是，当铁马冰河横空出世的时候，就连天上一直纹丝不动的龙泉剑也明显震颤了一下。
所有修士皆仰首遥望穹顶上空的那十几匹并驾齐驱的晶透冰马，势如破竹，直冲云霄之上的腾龙。
“是无霜阁的人！清凉峰山上的神仙来救我们了！苍天有眼！”
“竟是顾决！先鹤羽真人座下大弟子！我们有活路了！”闻此，站在一路人身旁的男子借此话问道：“诶不是听说他还有个弟子吗？怎么不见人影？”
肖信掠过那两人肩膀时用余光一瞥，紧接便回过神，并未被这些言语动容。顾云舟使出十成功力为自己开辟一条生路，他不能因为外界的喧嚣就荒废了，更何况还答应了师父一定会平安无事到达，他自会竭尽一切轻功去逃遁。
找到季云逸，兴许还能有对策。
*
事实上，情况并非站在地上的旁观之人所说的那样简单。
火龙被铁马冰河一招击毙后龙泉剑也没了动静，半空中浮现着一股极为诡谲的静谧。顾云舟没有轻举妄动，他就是要耗时间，最好让龙泉剑一直这样待上个十年半载，那样肖信身边的威胁就会少一些。
只是，这世间种种，通常事与愿违。
双方没有僵持多久，龙泉剑就如同被刚刚开刃了一般，剑身上的红色纹路越发鲜涌，像是真的滚滚流动的鲜血熔浆，又好似与什么东西合二为一，拥有了灵性。
冲突，蓄势待发。
顾云舟一双冷眸紧盯着那把剑，握剑的手也在逐渐收紧，他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——那是一个即将复苏的势力，是摧枯拉朽不可抗力的宿命。
“顾云舟，你早知道你我之间必有一战，为何还会如此不自量力？老实交出肖无双，我自会放你一条生路。”
声音从龙泉剑发出，是为和音。苍老与稚嫩相融，这把剑到底藏了多少秘密，细思让人不寒而栗。
“动他？你们休想。龙泉，你身为上古神剑，居然与这种不干不净的东西为伍，不怕有损你的剑心？”
“呵！一派胡言，无稽之谈。”
顾云舟本想用激将法激怒龙泉剑和他现任人主，谁知那人并不领情，甚至用蔑视的口吻回驳了顾云舟所说的话。
一个人，如果能够做到不为外界所惑，不被情绪所拖，那此人必是千古难遇的奇人。
世间所有武功，心法第一，功法第二。
见状，顾云舟皱了皱眉头，心想：这一战，恐怕又是一场恶仗。
即便如此，试，还是要试一试的。
顾云舟已经将剑端至面前，眼神阴冷的很，他手腕一转，顷刻间便在肘上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。
以血祭剑是内力发挥之至的前兆，也是背水一战、不论生死的象征。
见此，龙泉却笑了：“顾决，你说，我能接住鹤羽大弟子的几势剑？”
提到师父的名字，顾云舟心头一颤，不过随即恢复冷静，战场中他更不能被敌人言语迷惑，一旦分心走神，很有可能万劫不复。
“废话少说。”语罢，顾云舟长袖一拂，冷刃闪烁寒光，裹挟着层层寒冰，冲稳然屹立的龙泉剑刺了过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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