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乐书网 > 道修之一剑封疆 > 第二十五章 除心魔灭祸患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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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钟声一过,山间就起了雨,雾蒙蒙的水汽,环绕在肖信周遭,如同置身奇境,又像是换了一个天地,行至另一时空,飘渺孤寂,空无一人。

    细雨不浸身,肖信也不撑雨具,倾身站在僧庐屋檐外抬头仰望青天,任凭雨点淅淅沥沥地往脸上砸,别有一番风味。

    过了半晌,忽然,肖信感觉天上的雨好像停了,还没等他睁眼,就听到耳边传来了一个声音:“在此处做什么呢?”

    如此熟悉的嗓音,肖信立即睁开双眼。头顶,一把水墨罗伞遮住了他的半尺天空。

    “时至梅雨季节,一场秋雨一场寒。咱们已经离开无霜阁三月了。”

    三月不长也不短,但对于从未下过山的肖信来说,这些日子以来的经历,比过去十八年要精彩千百倍。

    “师父,我什么时候可以学第九式?”

    眼下,肖信想变强的心难以抑制,他从未想过江湖中的高手如过江之鲤,数不胜数。

    更何况不只是人,还有妖怪,魍魉,可能还有千种万种他想不到的东西。

    而它们又皆来者不善。都好似想尽办法也想要了自己的性命,肖信必须学会自保。

    “再等等吧,你先练好琪花玉树。”

    顾云舟不知道怎么答,以肖信现在的情况,如果再传给他第九重——万里雪飘。恐怕只会加快炼化他心魔的速度。除此之外,没有任何益处。

    闻此,肖信神色泰然,并没有再追问下去。好像早已猜到了答案,并不意外。

    “今晚酉时,定禅大师要给你渡化心魂。到时需要你入梦,此次机会千载难逢,你定要好好配合定禅……”

    顾云舟话还没说完,肖信蓦地插问道:“我的心魂有什么异常吗?”

    闻此,顾云舟突然怔住了。他没想到肖信会问的这么直接了当,一时间语塞,不知怎么回复。

    见此,肖信冷哼一声,“林楗和他母亲遇害那次,师尊您未经过我允许擅自闯入我心境,且从未曾向我解释过缘由。这次又费尽心力将我带到这里,到底是为什么?”

    廊外的天色暗了下来,蒙蒙细雨逐渐转为急风骤雨。

    远处,钟声再一次响起,风声雨声打钟声,声声入耳。气势浩大,足矣威震四方之地。

    天道不仁,借自然之力,呼风唤雨。

    像是在告诫众生,切莫自不量力。

    良久,顾云舟看向站在他对面的肖信,满目凄苦,一字一顿地问道:“无双,你可相信为师?”

    闻之,肖信心里猛的一颤,像是吃了没熟透的杏子一般酸涩难忍。

    当然信。

    怎么可能不信?

    他自幼丧父丧母,唯有师父将他视若己出,传授剑法大道。如今肖信脑海中最早的印象只有六岁时跪在无霜阁训诫石下,正式拜入师门成为顾云舟弟子。

    而他六岁之前的记忆,好像被什么东西遮住了一样,分毫都想不起来了……

    无霜阁是他长大的地方,却也是肖信心中最深的牵绊。

    “我自然相信你……”

    经历一番挣扎后,肖信内心防线被击溃。只是,他败下阵来的同时也心生芥蒂——顾云舟到底隐瞒了他什么事?为什么说不出口?

    这种想法在肖信心里如同浸满毒液的枝蔓,不断延伸,直至将他吞没。

    *

    元箴十三年,九月廿四。

    酉时,白马寺禅房。

    门被人缓缓推开了,一个身披袈裟,满头白发的老者,缓缓踏步而入。

    “大师,他……”

    顾云舟起身相迎,指了指床上的人,示意禅师肖信已经入梦。

    此时距离肖信十八岁生辰还有不足十月。而他的心魔却已经难以抑制到了一定程度。

    玄真先祖的预言,好似在一步一步推进变成现实。

    顾云舟不敢猜,肖信的心魂是否已经到了必定会演化成魔的地步。他也不敢赌,他怕这几个月来的跋涉与努力都是徒劳无功。

    “莫怕。万事都有圆其之道。”

    定禅一眼看破顾云舟的愁思,缓步移至榻边,拾起肖信垂落的手臂,并封住了他的风池穴、气海穴和神阙穴,三道穴位。随后,闭上双眼,攒动手中的佛珠,似在念诀。

    转眼之间,原本门窗紧闭的室内,霎时掀起了一阵狂风!屋内烛火扑朔,晦暗明灭,三人身置光明与黑暗之中。半晌,只闻“啪!”的一声,佛珠的玉线连同珠子一起碎落在地。

    风,停了下来,万籁俱寂。

    定禅,终是破了肖信的心门。

    *

    在白茫茫一片的心境之中,鹤发老僧手执锡杖,朝心魂所指引他所在的地方走去。

    忽的!床榻上躺着的肖信发出了一声不安的呜咽,连同身子也开始微微颤抖。

    他好像在挣扎抗拒着什么,却始终无法清醒过来。

    冷汗,从额角处渗了出来,并在一分一秒的流逝中,逐渐湿透了衣襟。

    走了足足半个时辰,定禅才站定在一缕幽蓝似幻似灭的心魂跟前。

    没有其余动作,只道了一声:“阿弥陀佛。”语罢,便拿出引磬,盘起佛珠,站在那一抹幽蓝前开始念诵经文。

    佛法无边,梵音最能透澈人的灵魂,视其心里不易显露出来的邪念。

    待到一轮经文念毕,肖信的心魂已然开始变幻形状。

    蓝色的火苗膨胀、扭曲,猛地又分裂成两半。紧接着又融合在一起,散发出不纯正的光芒,红蓝相间,晦明难辨。

    它好似被人层层撕开虚伪的外皮,终于,露出了其真实的血肉。

    “啊!”

    突然!躺在床上的肖信发出了一声惨烈的哀嚎,同时身子开始剧烈挣扎起来。只是手腕被定禅的咒法死死锢住,连同形体,俱无法离开床榻半分。

    “无双。”

    顾云舟眉头紧锁,眼睁睁看着那人陷入无尽深渊,却没法帮他。所有因果,还需自己承受。

    *

    “你是谁!为什么闯入我的心门?”

    已经入梦的肖信本应无法进入心魂之中,可如今,他却安然自若地站在定禅法师面前,神态充满敌意,目透凶光。

    那状态……和平日里的肖无双简直判若二人。

    见此,定禅面不改色,单掌作礼念经,另一手中的锡杖上面六只铜环相撞,发出“叮咚”声音,惹得肖信心中烦躁至极。

    “你要杀我!”肖信忍无可忍,受够了对面这和尚嘴里念的经文,掣剑而出,准备一剑毙命这老和尚。

    霜暮剑离定禅的距离越来越近,十尺,九尺……最后直到只剩下三尺距离,眼看直抵喉咙,肖信嘴角勾起一抹邪笑,心念:不过如此。

    定禅不急不躁,闭眼,双手合十,只念道六字:“??嘛呢叭咪?恕!

    紧接着,只见在霜暮剑和定禅之间生出一道屏障,形似金钟一般将定禅罩在其中,当剑锋撞此罩的时候,竟然凭空生出电光火石,火花四溅。

    “你乃肖无双之心魔,此孽不除,只会徒生祸患。”

    大师语气淡淡,手中锡杖却杵地一镇!霎时气吞万里!

    肖信心里一惊,还来不及反应,瞬间被弹开几丈之远,只能单膝跪地勉强支撑住身子。

    霜暮剑亦从手中滑落,摔到了一旁,阵势一落千丈。

    “你到底是谁?”

    肖信眼神狠戾阴鸷,抬手擦去嘴角一抹鲜血,心道:这老僧功法超然,不似此间之人。

    定禅依旧闭着双眼,手中却松开了禅杖。锡杖屹立不倒,而定禅则双手合十就地打坐。

    只闻,他轻声道:“玄奘后人,法号念空。”

    闻此,肖信大惊。

    念空坐定后,身上的袈裟渐渐布上金辉。他心知肖信还会打出第二剑,却不惊不扰念起了《大悲咒》。

    每念出一字,梵文便在境中显现出来,直至变成一张缚仙网,把肖信给缠绕起来。

    “啊!”肖信兴红了双眼,发出阵阵惨叫。

    “你以为这样就会把我从他体内去除吗?”

    肖信身上已经伤痕累累,嘴里发出一声冷笑,“我乃集世人恶念之大成,只要世人欲念不绝,我便不亡!”

    “你灭的了我一世,灭不了一世的!念空。”

    “我知。”

    “阿弥陀佛。”念空掌心一推,直接将肖信化为灰烬,飘散到心境中的各个角落。

    一切逐渐归于平静,肖信的放肆大笑声却余韵不绝。

    念空睁开双眼,微微摇了摇头。

    站起身,手执锡杖,缓步离开了。

    床上的人,双眼紧闭,面部狰狞,猛然从口中呕出一滩黑血。

    *

    彼时,日已西沉,白昼将尽。戌时过半,禅房外月明星稀,肖信却还未苏醒过来。

    一道苍老凝重的叹息呼出,定禅睁开了他那双被岁月蹉跎,已经浑浊了的双眼,对上了顾云舟的浅浅清眸。

    “大师…他如何了?”顾云舟的声音有些颤抖,四目相对的那一刻,他心里其实已经了然——情况可能不容乐观。

    “阿弥陀佛。老衲已将他的心脉用经法护住,若真有天劫,那在此之前都应无大碍。”

    定禅犹豫了片刻,又道:“但是,顾决,势已不可逆。肖信的心魔已经根深蒂固,若想连根铲除,其难度不亚于登天。在你们到达天山以前,绝不可让他再问心魂,也不能进修更深的剑法。”

    大师一言已毕,顾云舟从榻上站起身,恭恭敬敬地拜了一礼,道:“弟子,谨尊师言。”

    “往后的路,还要你们自己去走。每一步,每一种结局,或顺应天命,或与之相抗。竭尽全力后,若未能如愿,也无需强求。”

    顾云舟收了礼,微微颔首:“大师所言,弟子定会谨记在心。”

    落日余晖透过窗子洒在肖信面庞上,略带柔意的光芒好似能够抚平所有伤痛。

    一切都来得及,这便是现下最好的结果。顾云舟心中释然了。

    *

    等肖信醒来的时候,屋外的日头已经高高悬在天上。他疲软地掀起眼睫朝窗外看去。

    禅房外,那棵菩提树,枝繁叶茂,翠绿如春。

    昨日树冠上还积雪覆盖银光皑皑。而如今,在阳光的映射下熠熠生辉,活像一棵仙树,无时无刻不散发着生机,暗藏道则。

    想起昨日的经历,肖信记忆模糊了不少,真如大梦一场。随后,他又诊了诊自己的脉象,发现第八重脉络确实与从前大不相同——尺脉有力,沉取不绝。

    ‘看来顾云舟这次没有骗他。'

    心想,肖信扯了一个苦笑。

    “醒了?”顾云舟推门而入,手里还端着一个托盘,上面摆着清粥小菜。

    “可有不适?”

    肖信摇了摇头,从顾云舟手里接过饷食,自顾地吃了起来,也是饿坏了。

    “霜暮剑在桌上,吃过午饭,咱们就要同定禅大师拜别,前往皇都长安。”

    说到此处,顾云舟顿了顿,又道:“你可还有什么心愿未了?”

    对待肖信,比起恩情,顾云舟还是觉得愧疚要更重些。这些年,他欠肖邵行和肖信的实在是太多了,轮回几世都还不清。

    “没有了。”肖信答道。

    实际上,“桃李花开人不窥,花时须是牡丹时。”的盛景他没见过,龙门未临,邙山未登,名扬天下的天津晓月也没来得及看。

    本应遗憾更多,但肖信却未提一词。

    无心赏景罢了。

    *

    定禅大师年事已高,庙内的活动已全权托给主持掌管。

    这位带发修行的老僧,近年来越发的来无影去无踪。

    闻其弟子们所言——定禅或是在菩提树下打坐,或是独自在山上敲钟,亦或者不知何时就下山乘舟而去,到各地巡游拜访。与天地化为一物,来去倒也自如。

    是日,当顾云舟和肖信收拾好行囊,准备去拜别定禅大师的时候却被告知——定禅今日清晨就下了山,此一去,又不知会消磨掉多少光景。

    “无妨。”顾云舟深知大师的脾性,也没有过于纠问,只携着肖信一起朝住持作了个揖,道:“大师法力高深,心不为形所役。只愿待到他老人家回来的时候,请住持替云舟告知,无霜阁弟子蒙其感召,不胜感激。”

    “阿弥陀佛,善哉善哉。贫僧一定会把施主的话带给方丈。”

    顾云舟:“多谢。”

    *

    住持将他们二人送到了白马庙门口。

    沉重的桃木门关合的那一刻,肖信知道,自己与此地算是有了一个了结。

    【白马庙】

    挥斥方遒的三个大字正挂在大门上方,肖信怅然地抬头端详了一阵。末了,到底还是摇了摇头,心道:‘罢了,天下哪有不散之宴席,总归是要上路的。’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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