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乐书网 > 春天的抵抗 > 第九十六章 鬼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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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老鸹村民团一窝蜂跑过去,哇哇大叫,进攻气势一览无余。

    不管外界如何评价刘登,刘登在老鸹村绝对说一不二,跟半石湾的朱守业地位相仿。有威望,有信誉,有胆量,有心计,还披了一层地头蛇的外衣。他有个疑问,半石湾人为啥进山?庄越报出苏槐明游击队的时候,刘登心里开始咯噔,日军赶到山口时已悄悄派人通知村民转移。

    刘登压根没有作战的意图和实力,裴二也不想打,刘登的行为符合他的心理,耐心给主子解释,间接起到拖延时间的作用。裴二卖国求荣罪恶多端,与皮六明争暗斗中发现得不到日本人充分的信任,在裴大授意下保存实力。

    鬼子干急没办法,自己不敢冲锋驱使炮灰送命,炮灰磨磨蹭蹭又不能把炮灰当场杀光,那样容易引起倒戈,只得耐着性子等。不过,鬼子心里有数,咬住苏槐明游击队就算成功,后援部队正四面八方赶来。

    眼见刘登民团顺利通过,鬼子喝令裴二跟上,伪军有样学样,哇哇大叫给自己壮胆,忽然头顶飞下一颗颗手榴弹,炸的日伪鬼哭狼嚎再无追击的勇气。

    大山深处,游击队帮助半石湾百姓重建家园,刘登得到庄越高度赞赏,老鸹村民团与半石湾村民暂时共存。朱守业深明大义,又送二十名子弟加入游击队。山口被鬼子封锁难以出去,十天后,游击队翻山越岭回到鬼山。

    方知雨没有跟队伍出征,留守鬼山已担任班长,见到蔡小东心怀愧疚,两人不约而同想到宋青,潸然泪下。

    鬼山是一座石山,光秃秃的少有植被,四周群山环绕郁郁葱葱,景象奇特雄浑。一条石阶路通往山顶,山顶还有遗留的石凳石桌,不知何年何月何人所造,游击队和老百姓以鬼山为中心安营扎寨。

    洪师爷听取庄、苏二人的汇报,介绍了根据地现状以及当前形势。日军一直高调宣布进山清剿,雷声大雨点小迟迟不见行动,最近放出风,放弃清剿,改善与山里的关系,恢复贸易往来。许多同志滋生乐观情绪,认为鬼子不会或者说不敢轻易深入大山腹地,洪师爷认为没那么简单。三齐镇几乎变了模样,日军不断增加驻军,从一个小分队到一个分队,最近又有日军进驻,驻军人数竟然超过县城,这种现象值得警惕。近期有两个动向,三齐镇日军发布公告,撤消山口设立的哨卡,欢迎山里百姓进镇买卖或落户。根据维持会散布的消息,日军攻占百马县,百马打成焦土,物资匮乏,相当一部分物资需要通过三齐镇转运,所以日军应顾不暇有求和的意思。

    鬼子不可能求和,洪师爷判定这个消息半真半假,日军占领下的省城可直接向百马供应物资,但鬼子残暴的提倡以战养战,就地就近掠夺物资,三齐镇确实存在地域的便利。

    裴二从县城调入担任保安队队长,据说因为失职导致,属发配性质。

    游击队已扩充到六十人,眼下不缺枪缺子弹,洪师爷指示,当务之急抓紧训练,寻机补充弹药,侦察敌情为反扫荡做准备。

    庄越和蔡小东出山侦察。

    蔡小东趴在亭子上方的山顶,鬼子果真撤除了哨卡,桥上行人随意出入,街上没有盘查,整个镇子呈现怪异的平和,东边一座炮楼拔地而起可以俯视整个三齐镇。

    从山上下来,蔡小东踏上木桥,陌生的面孔,陌生的房屋,小心翼翼的街道,压抑的没有声息的三齐镇。临街的房子大多被日军霸占,或办公或住宿,鬼子兵三三两两出出进进。河滩像一个集市积聚着许多衣衫褴褛的百姓,脚下摆放待出售的药材山货编织品。

    蔡小东揉揉乱糟糟的头发走进路边杂货店,掌柜的来自外乡,不认识眼前这个曾经叱咤三齐镇的风云人物。

    “您请,买点啥?”

    蔡小东说:“针线。”

    掌柜取过一个木板,上面插了许多闪亮的细针:“大小自己挑,黑线白线?”

    蔡小东说:“黑线。”

    杂货店空荡荡的,只有很少的日常用品,临出门蔡小东问:“有盐吗?”

    掌柜吓的冒汗:“买盐去隔壁维持会。”

    蔡小东说:“铺子没盐卖?”

    掌柜解释道:“日本人让维持会专卖,我这里卖盐找死,再说也进不来。”

    蔡小东说:“我想找活干,听说镇里缺人手。”

    掌柜的说:“南边挖沟,去了就干,管饭。”

    庄越望见蔡小东揉脑袋的动作,挑起两捆柴晃悠悠走上木桥,下桥后卸下扁担。很快有人上前买柴,这是给日本人做饭的伙夫,早就翘首以待。砍柴挑担极其辛苦,没把子力气干不来,这买卖不是谁都能做。

    河滩那边一阵骚动,有人喊路上的保安队,有个人跌跌撞撞从山上下来,过河时一头栽倒,镇子总算有了响动。

    几个鬼子站在路上观望,巡逻的兵丁跑过去察看,河滩里的人证明没人触碰死者,这人刚迈几步身子软软的倒下横在水上。起初以为他喝醉了,边上的人一把扯住,浑身冰凉,死了。

    兵丁草草商量后把人抬到维持会,维持会就是以前的镇公所,镇长高天良与新任保安队队长裴二共处一室。

    裴二搜过身骂道:“晦气,这家伙兜比脸干净,穷鬼。”

    高天良打量尸体,面色蜡黄,身体枯瘦,肌肉线条明显,短发。此人牙齿发白,说明日常有保养,不像寻常百姓,没有证件没有携带任何物品。

    高天良说:“去,通知日本人,派医生过来。”

    裴二用力吐口痰:“挖坑埋掉,别麻烦日本人,给自己找事。”

    高天良说:“这人不像老百姓,万一日本人过问,埋了挖,挖了埋才给自己找事。”

    裴二说:“不说没人知道。”

    高天良训斥:“不像话。”

    高天良的官威尤在,骨子里颐指气使,虽然裴二当过县保安团团长曾经威风凛凛大杀八方,自从降职落草三齐镇迅速恢复地痞本性,尽管不情愿接受高天良指派但习惯性的矮人一截。

    裴二出门时,高天良的目光从死人身上移到裴二的背影。

    裴二来三齐镇是有原因的,豁口峪一战,日军追究责任,内部整肃调查自不必说。将裴二撤职查办,罪名为追剿不力,趁机削减裴氏兄弟的势力。裴大多方奔走总算保住弟弟小命,皮六也出面说情,最后降职处理到三齐镇当保安队长,这个结果出乎皮六意料。裴二成天跟高天良粘在一起形影不离,自己都觉得烦,但裴大交代一定紧跟高天良,注意他的一切举动,尤其与他密切接触的可疑人员。

    日本人没派医生,裴二请来翻译官葛新城,葛新城看一眼捂住鼻子:“埋了。”

    清扫过街道,霍问再将维持会的院子扫一遍,时近中午慢慢向家走。三齐镇换了一茬人,老住户死的死,逃的逃,剩下十几个老弱病残。高天良将霍问留下打杂,名义上算维持会的人,新人不知道过去的疤脸霍问,现在为瘸子霍问,他适应了新称呼,连日伪都这么使唤。慢悠悠来到家门口,瞥见门槛上搁着一根细小的树叶,一头戳进门缝。推开门,庄越坐在小板凳上。

    “这么准时。”

    霍问露出难得的笑意:“打的不赖,咋回山啦?”

    庄越说:“豁口峪出不去,只能打道回府。”

    “你太忙了,回头跟上级说说,我的意见,以后换个人联系。”霍问转身坐在门槛脸朝外,默默抽起旱烟。

    庄越说:“鬼子搞啥鬼,随便进出,老子不信。”

    霍问说:“鬼子鬼呀,他们有准备的,那座炮楼刚建成,火力覆盖全镇,足够封锁山口。百马那边不安定,这边怕出乱子,你在外面翻江倒海影响鬼子的扫荡部署。他们想拉拢人心,明松暗紧,再说镇子也需要山货。”

    庄越说:“房后挖了壕沟,我估计快了。”

    霍问说:“挖成还要引水,把南边彻底隔断,腾出手对付山里。有件事,河里死了个人,抬到镇公所。”

    庄越说:“看见了,不是我们的人。”

    霍问说:“这个死人不简单。”

    哦,庄越感到诧异,霍问起身回屋从笸箩取一个菜团,重新坐回门槛:“我习惯门口吃饭,一个人过日子,怕冷清,高镇长都知道我胆小,嘿嘿,山里咋样?”

    庄越说:“挺好。”

    霍问说:“人是老臭虫杀的。”

    “老臭虫是谁?”

    “理发匠,消失过一段日子,身怀绝技,近几天才冒头,给了我很多钱,打探高镇长的情况。你去后面取样东西,翻后窗,茅坑篱笆下的石板,三块,中间那个。”

    庄越翻出后窗,一个不大的菜园杂草丛生,边上有个茅坑,篱笆下排列三块青石,揭开中间石板取出一个包袱。

    回屋打开,里面的东西令庄越瞠目,日军十三年式望远镜,一张手绘地图,罗盘,电筒,指南针,一把南部手枪。一沓法币,两根铅笔,一个日记本,上面书写看不懂的外国字和汉字。

    霍问说:“夜里老臭虫扔下这包东西,让我随意处理,我想,这东西对你有用。”

    庄越不解:“人是白天死的。”

    霍问说:“老臭虫有办法,一个奇人。地图画的鬼山,上面注解日文。”

    庄越说:“特务,奸细?”

    霍问说:“对鬼山感兴趣的不止鬼子,高天良找过我,让我在镇公所守夜多拿一份报酬,有空走一趟鬼山。一个残废,走哪儿不惹人注意又是本地人,山里的乡亲不会为难我,他的算盘打的很精,我觉得他的兴趣不是我们的游击队。”

    庄越想到另一个问题:“你说的那个老臭虫,为啥找你,给你这些?”

    霍问说道:“问过,他说只信我,以后我家做他的落脚点。”

    庄越说:“老臭虫会不会是汉奸?”

    霍问摇头:“这年月,好坏说不准,凭我的直觉,他不像,以他的道行,想搞我不用绕弯,这人没啥劣行。哦,他提过一句,鬼山有个鬼洞,问我知道不知道,我哪儿知道,那张地图确实标着一个洞口。”

    庄越说:“这么说来,你算高镇长的耳目。”

    霍问说:“就这点好处,好歹有人罩着。”

    庄越对鬼山不陌生,石头遍地的一座孤山,至于鬼洞没听说过,估计苏槐明也不清楚,否则早就提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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