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乐书网 > 春天的抵抗 > 第五十九章 双簧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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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押运士兵随车离开留下三个便衣,一个门牙镶金的头目,一个戴眼镜的负责帐目,一个壮汉随从。

    大金牙观察无量殿,二十个鼓鼓囊囊的麻袋占据一大半空间,床和办公桌移到角落紧靠一堆稻草柴火,房顶垂落两根绳子不知干嘛用的,这里作为仓库再合适不过。

    大金牙问:“我两个弟兄呢?”

    常丰说:“没来。”

    大金牙脸色难看:“为啥?”

    常丰说:“通知下午来,一直没见人影。”

    大金牙说:“常副县长,办这么大的事,难道你不能约束部下,万一出了差子,你担待的了吗?”

    常丰一如既往的和风细雨:“何来部下之说,我们各司其职,他是你们的人,来去自由,我管吃管住不发薪水,何谈约束。再则说,你们是南京派来的大员,每人的职务都盖过我这个小小副县长,是他约束我而不是我约束他。”

    大金牙隶属高级特工部门,完全有资格颐指气使,钱胡两人的级别也不低,大金牙无话可说弯腰解开一个麻袋,里面全是崭新的纸币:“这些需要处理,很费时间。”

    常丰说:“我提供场地,保管,可以加派人手,就等你的下一步。”

    麻袋装的全是崭新的伪钞需要做旧,姓钱的有祖传的密制药水,行走江湖可用做易容,稍微改变成分可将新钞变旧,二人竟然不在场大金牙恼火不已。

    常丰和账房齐动手把麻袋一一解开检查准备清点。

    蒋风成判断有误,其实,钱胡二人不是常丰的保镖,但是说保镖也不为过,大金牙派钱胡两人打前站,千叮咛万嘱咐凡事小心,紧跟常丰像保镖一样贴住,暗含监视的味道与常丰互为制肘,这是特工惯用的手法,怀疑一切出于职业本能,事关重大怕走露风声。

    常丰策划伪钞的散布,出于保密需要为此将身边的卫兵全都打发掉,整天跟钱胡二人厮混。钱胡二人开始还恪尽职守形影不离,时间一久逐渐放松警惕。常丰整日为即将到来的伪钞联络各个部门疏通渠道,钱胡认为常丰为人可靠,日军倚仗城墙将县城守卫的水泄不通,这种环境即便走露风声又当如何,师兄小题大作了。他们的师兄就是大金牙,大金牙拜师学武半途而废当了特务,钱胡二人耐不住寂寞前去投奔,这是俩人第一次外出执行任务。

    大金牙问:“把他找来。”

    常丰将一些纸币取出打散检查成色:“大概在赌场。”

    大金牙就是钱胡二人口中的师兄,师弟什么德性心里清楚,除了好赌没别的爱好。他倒不担心有什么闪失,关键在于办完移交需要赶回南京,当面交代钱胡一些事项。

    “你去把他们找回来。”大金牙指使眼镜,眼镜答应一声,问明赌场所在走了。

    庄越一身粗布黑衣斜跨驳壳枪走进无量殿,李春跟在身后同样垮一把驳壳枪。

    常丰皱眉:“谁让你进来的,出去!”

    庄越不慌不忙:“老子缉私队的,有人举报你们这里有人走私违禁品。”

    大金牙说:“呦,缉私队,这边的人牛比,副县长的地盘都敢闯,回去找大夫看看眼睛,找错地方啦。”

    随从怒喝:“滚,不长眼的东西。”

    李春拔枪:“狗东西,那来的野种,酒喝多了没出尿,跑到老子的眼皮低下装大爷,我来给这位爷醒醒酒,蹲下,抱头。”

    话音刚落,大金牙出枪极快指向李春,随从也亮出手枪,三人枪对枪,庄越慢吞吞的抽枪,缓缓对准大金牙:“我数到五,咱们一起开枪。”

    李春答话:“数到三吧。”

    庄越说:“为啥?”

    李春说:“吉利,我只有五发子弹。”

    庄越神态自若:“省两发,多活两秒。”

    小地方大场面,大金牙有些发毛,此地竟然有这等人物:“跟自家人拼命,你有几个脑袋,究竟何意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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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大金牙傲气十足:“好说,朋友,你是我见过最没脑子的,来,我替你数。”

    “二。”李春上前一步迎着随从的枪口,他的枪越过对方的枪抵达脑门,此地必须速战速决但不能露出一丝慌张。

    庄越上来就摆出决战姿态,眼光射进大金牙的瞳孔,嘴巴张开准备喊三。

    “你赢了。”短短两秒,天人交战,大金牙颓了,当即垂下枪口,“朋友,了不起,你是缉私队,知道老子干啥的?”

    大金牙并非善类,强龙不压地头蛇,何况没由来的拼命,错过今天肯定要报复,他垂下枪口。

    李春一把抓过随从的枪,庄越右手举枪,伸出左手,大金牙主动递上手枪。常丰却厉声喝斥:“我不认识他俩,小心,别交枪。他不是侦缉队的,你们认识,他是谁?你们是谁?”

    大金牙打个冷颤似听懂又没听懂,李春喝道:“都别动,在我没发话之前,不许出声,爷的枪不认人。”

    庄越扫一眼散乱的纸币:“老子求财,行个方便。”

    常丰说:“我是本县副县长,你觉得能走出这条巷子?走出城门?走出巷口的警戒?”

    庄越说:“好大的官威。”

    场面出现短暂的安静,忽然,账房不停的咳嗦,咳嗦的浑身打颤深深弯下腰,似乎一股大风都能吹倒的柔弱。

    常丰说:“朋友,要钱随便拿,能拿多少拿多少,别伤我的朋友。”

    李春说:“闭嘴。”

    庄越说:“有你在,哪儿都能走。”

    大金牙总算缓口气,心里闪过一丝异样,正待整理思绪,一个声音响起。

    “好汉,我陪你玩。”这是账房的声音,假装咳嗦蒙蔽了两人,此刻手握一把精巧的撸子动作快的惊人,瞬间顶住庄越的后脑。

    庄越的枪口距离大金牙不到三寸:“大意了,好在不亏,不如再数一次。”

    李春的枪口顶住随从的下巴,场面再次僵持。

    账房说:“凭你两个人,两把枪。”

    庄越说:“没想到副县长还藏了一个帮手。”

    李春说:“快进棺材的人,别瞎掺合,

    你还能多活几天。”

    账房先生说:“我这身子骨,活不活没区别。”

    庄越说:“比比看谁子弹快,两命抵两命,来吧,一起开枪。”

    大金牙心里把账房的祖宗骂遍,抢钱而已,多此一举,他一脑门汗:“冷静,听我说,朋友,这样,你求财,我保命,放我一马。”

    常丰黯然道:“听他的,把枪放下,我不能让客人难堪。”

    咳。账房无奈松手,撸子落地。

    大金牙这才心生疑窦,对方可能另有图谋,此事绝密怎么可能走露风声,转念一想,也许卸货的时候被人看出破绽,问题是你们抢了钱怎么脱身。说来也不稀奇,这年月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,南京曾经发生过类似情况,几个亡命徒光天化日抢银行,结果全部击毙。

    “朋友胆量过人,干这行可惜了,不如跟我干,当然,今天我决定你拿多少全是你的,我用人格担保。”大金牙高举双手慢慢朝门口移动。

    既然大金牙开金口,常丰也说:“我以县长的名义担保,别伤我的朋友,一切好说,钱随便拿。”

    庄越命令:“你们四个,站到门口,站一排把门挡住,谁动歪脑筋,子弹不认人。”

    这话给了大金牙生机,悬空的心落地。通常抢劫都来这一套,把持人质拿钱走人。

    其实,庄越破绽很多,但进门后步步紧逼不给对方喘息机会,常丰说话慢半拍与庄越唱双簧。侦缉队那能不认识县长,如果大金牙稍微强硬一点或动一下脑子,结果可能不变但有人的结局将不同,吃了人生地不熟的亏。

    四人乖乖照做,李春迅速拔出匕首,将麻袋一个个划破。

    大金牙侧脸朝常丰使个眼色,常丰微微点头,两人心照不宣,劫匪插翅难逃。

    四人面对巷口,巷口来了三人,宪兵队的大竹一郎和两个士兵。

    庄越在门里发现日本兵走来果断射击,这是惟恐天下不乱的节奏,子弹从常丰头顶飞过,常丰朝前扑倒,庄越连开两枪,一枪将大金牙击毙,一枪打中常丰大腿,顺势关闭大门。

    三个日本人一死一伤,子弹堪堪从大竹一郎耳边擦过,这货滚到墙角朝天鸣枪。

    轰的一声,无量殿的后窗炸开,威力不大不小,正好把封闭的窗户炸出一个窟窿,烟尘里钻进一个脑袋,闭着眼睛喊道:“行啦,快走。”

    无量殿的角落有一堆稻草和柴火,平日点火做饭,李春将稻草柴火扔到纸钞上点燃。

    无量殿坍塌化成灰烬。

    伪钞没来得及使用便遭焚毁,这是日军占领以来城内发生的大事件,日方震怒,田丰、账房、大金牙的随从被抓。审讯的结果令人失望,无量殿事件可以用一目了然形容,随从的口供成为关键。

    保镖死在赌场,有人证明俩人与一个赌客相交甚好,三人常在夜里喝酒。

    常丰首先怀疑大金牙,大金牙的态度非常可疑,配合度极高,与劫匪有合谋嫌疑,最终惹火上身导致杀人灭口。常丰那句模棱两可的话非常有针对性,可以视为对大金牙的质询,随从作证,常丰当时很气愤。

    日本人否认劫匪之说。

    常丰认为有人泄密,把责任推到运输方面,所谓秘密只是相对而言,一根主线总要牵扯出许多分支,无量殿只是一个中转站,有人诚心追踪绝对可以跟到半厘巷无量殿。伪钞票通过陆路运来,钞票是有味道的。

    裴大提议,全力抓捕那个赌客,许多人目睹他的相貌,画影图形,人在城里跑不掉。至于两个枪手,应该从枪入手,查枪的来源。

    日军下死命令,找人,一个一个查,挖地三尺。第一天就有收获,按图索骥,保长甲长同时确认德仁茶叶铺掌柜的就是画中人。茶叶铺昨天挂出停业的牌子,破门而入一无所获,连张纸片都没找到。搜捕继续,挨家挨户一个人一个人对照,在难民和乞丐里查找年龄相仿的可疑对象,那些不起眼的犄角旮旯也不放过。

    城内每天都有新的通缉令,城外日军每天都要面临抵抗武装的袭击,风声减弱,庄越三人躲过一场搜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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