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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手指动了动，跌落一旁的本命剑在地上轻轻弹了几下，晃晃悠悠跃起,“嗖”得飞到他身边。
本命剑绕着顾然转了小半圈，剑身晃了晃,剑柄凑过来，在他肩上蹭了蹭。
好像白虎大花一般，分明就是在冲顾然撒娇。
“小然！小然！”姬雪臣隔了一段距离,脖子伸得老长看向他,“你好了吗？”
“嗯。”顾然轻轻点了点头,朝姬雪臣笑,“多谢雪臣。”
姬雪臣脸有点红：“说什么谢？！咱们谁跟谁啊！”
“嘎嘎——”一直乖巧驮着侯温书和易星驰的一步和一剑，也伸长脖子看着自己的主人。
两只灵兽大鹅纵然不能像本命灵兽那般，和主人心意相通。身为灵兽，也是有一定灵智的。
顾然深吸口气。
他觉得身体又是自己的了，刚才那种无力感已经随着司空鹤，随着谢宇青、裴玄，随着姬雪臣和傅英他们的声音,被完全抽走。
“没事就好。”谢宇青伸手，在顾然脑袋上胡乱揉了一把。
“师尊……”
顾然抬眸看向大师兄。
他刚才只是完全无法动弹,人却是清醒的，姬雪臣念的那帖子,他听得清清楚楚。
寒渡字字句句,仿佛言犹在耳,顾然自入玄武阁,和自己这个师尊接触并不多。
上一次,还是他大方将他的洞真法宝,放在碧云轩镇守宗门。
这一次，寒渡干脆亲自去了。
顾然也是出身镜空宗，见过不少元婴、洞真宗门长辈。
如寒渡这样的，他还是第一次见到。
“师尊渡劫成功，已经是元婴尊者了。”谢宇青高兴地宣布。
“嗯。”顾然点点头。
他要说的，当然不是这个。
不管怎样，劳动元婴尊者，亲自坐镇三星宗门，怎么都觉得颇不好意思。
他看着谢宇青，张了张嘴，又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不只是寒渡尊者。
四大宗门大弟子令的分量之重，只在宗门门主令之下。
大弟子，能临时征调洞虚及洞虚修为以下的所有同门，宗门遇到大危机的时候，连洞真、元婴尊长也要听大弟子号令。
玄武阁和五灵宗的大弟子令，那相当于调动了半个四大宗门的力量。
何况还有傅英和，司空鹤。
顾然下意识地抬眸看向傅英。
身着黑色长袍的青年医修朝他微微一笑，笑容一如既往的和善温润。
“多谢。”顾然朝他颔首。
“你也别谢这个谢那个的了。”仿佛猜到顾然的心思，谢宇青又揉揉他的头发，“快点好起来就行。还有，裴玄……”
他转头瞪向屈膝坐得惬意的白袍男子，直接用刚才裴玄的话问他：“你还要休息多久？”
“勉强要打……”
“行了行了！”谢宇青摆摆手，“我懂了，你继续歇着。”
他笑骂道：“免得到时候有什么差池，五灵宗来找我拼命。”
“休息两刻钟。”谢宇青又示意众人，“然后我们去探那枫树林。”
“小然。”玩笑开完，该说正事，他的语气立刻正经起来，“刚才怎么回事？”
顾然眨了眨眼睛。
他依然无力地倚靠在司空鹤身上，谢宇青话一问出口，身后的青年果然身体一僵，不等他开口，司空鹤已经抢着说道：“大师兄，小然他……”
他一句话没说完，放在一旁地上的手背上覆上了一只微凉的手。
“我没事。”顾然说道。
“但……”司空鹤皱眉，低头担心地看着他。
顾然仰头，朝他笑笑：“我既然能破了幻境，就已经没事。”
他声音听起来还是有些无力，语气却颇为坚定。
顾然又眨了眨眼，努力回忆着先前发生的事：“那鳞片……”
“晚霞照在鳞片上，血色中有数道影子，然后有剑光杀了那些人影。”顾然喘了口气，又道：“我其实，并没有看清那些影子是谁，也不知道杀人的是谁？”
“所以说……”谢宇青皱眉，他没有去追问顾然为何会看到那些人影和剑光，只是问道：“你是看到那鳞片被晚霞染上血色，然后看到幻影？”
“对。”顾然点点头。
“我们都看到了那鳞片。”
谢宇青沉吟，当时鳞片飞在半空，在场诸人，除了昏迷不醒的三人，肯定都看到了那鳞片。
“也就是说。”他缓缓说道：“那鳞片一次，只能让一个人陷入幻境，被它控制？”
“或许。”裴玄点点头。
“它为何选中小然？”谢宇青皱眉。
“或许……”顾然猜测，“因为我修为最低？”
“应该和修为无关。”谢宇青摇头，“五煞阵挑选攻击对象时，似乎并不会因为修为高低排先后顺序。”
“或许……”裴玄手指在地上有节奏的，轻轻敲打了几下，“小然斩落的枫叶是最多的。此地是金水双煞阵，按照五行生克，金生水，他不受金煞影响，金煞积累太多，最后反而让水煞找到了机会？”
“这样的话，就合理许多。”谢宇青拍拍顾然的肩。
“那接下来。”裴玄又道：“不能再让小然对付那些枫叶。”
“我可以！”顾然连忙抢着说道：“我觉得，我已经中过一次水煞的幻境，接下来它反而对我没用了。”
他环顾众人一圈。
除了他，这些人都会被金煞影响。
到现在，侯师兄和易星驰他们，仍然昏迷不醒。
顾然抬头，黑白分明的清冽双眼，一眨不眨看着谢宇青：“大师兄，我可以。”
“喂！”谢宇青又想揉他头发了，“你这样会显得你大师兄很无能啊。”
“大师兄。”顾然深吸口气。
灵气重新在他体内经脉畅通无阻，跑遍他全身。
他手在地上一撑，轻轻巧巧跳了起来。
本命剑随着顾然跳起，发出“铮”的一声剑鸣，似乎十分开心。
“大师兄。”顾然看着谢宇青的眼睛：“我真没事了。”
“大师兄。”司空鹤也跟着站起来，“我们直接去枫树林吧。”
他语气坚定：“再这样下去，不论是继续和鳞片还是枫叶缠斗，对我们都百害而无一利。不如直接强冲枫树林。”
“司空说的没错。”裴玄也站起来，“再这样下去，若战力再削减两三个，就没法打了。”
“大师兄。”颜?骋驳溃骸拔乙苍尥?！
“谢道友。”就连傅英也道：“我也赞成直接进入那枫树林。”
“好。”谢宇青点头，“我也这么想，再拖下去，对我们实在不利。”
他说道：“休息两刻钟后，直接去再探枫树林。”
“嗯。”顾然重重点头。
“小然。”司空鹤站在他身边，伸手按住他肩膀，让他坐下，“你再休息会儿。”
他说着朝顾然伸出手，掌心一颗圆溜溜的药丸：“回灵丹还有吗？”
“我还有。”顾然顺势坐下。
他转头看向聚在一起开始低声商量的谢宇青和裴玄，又抬头看了看天空。
“别担心。”司空鹤小声说道：“碧云轩不会有事，我们也不会有事的。”
“嗯。”顾然应了一声。
他随手拿起一片枫叶碎片，在掌心漫不经心地把玩着。
“你知道鲛吗？”顾然转头去看司空鹤。
“不知道。”青年坦诚地摇了摇头。
“我听一个洞虚后曾去雾界历练的师兄说起过，鲛成年结契之前，只会住在雾界碎星海中，以碎裂星辰星光为食，是雾界的主人，魅都会听从鲛的号令。”
“这个我知道。”司空鹤说：“刚才雪臣他们说过。”
顾然他们现在坐得地方离姬雪臣他们不远。
青年听到自己的名字，立刻看了过来。
“小然。”他冲两人招手，“你们说什么呢？”
顾然和司空鹤索性起身，坐到姬雪臣和颜?成肀摺
三名昏迷不醒的修者，被他们四人护在中间。不多时，傅英也坐了过来。
明明接下来会是一场恶战，五个人这样围坐在一起，竟有一种他们只是年岁相当的几名好友，在阳光和煦的秋日，相约出游。
“我们刚才在说鲛。”顾然说道。
“我知道啊！”姬雪臣说道：“我爹还跟我说过，鲛一生只能和一人结契，永不分离。”
“我也听说过。”顾然说道：“而且一旦结契的对象死去，鲛也会很快死去。”
“对！”姬雪臣重重点头，“他们结契后才能离开碎星海，可是一旦结契对象死了，他们身上的鳞片就会片片脱落，灵气逆行，全身修为散尽，然后陨落。”
“原来如此！”司空鹤若有所思。
“结契对象死去后，鲛还能活多久？”颜?澄省
“这就不清楚了。”姬雪臣摇头，“我爹只说，鲛的结契和我们，和魔修结道侣都有些不同，他们是要和结契对象血脉相连，灵气相通的。想来，若是结契对象陨落，他们血脉断绝，灵气不继，坚持不了多久吧。”
“原来如此……”傅英长叹一声，“这么说起来，鲛对道侣还挺忠诚的。”
顾然、姬雪臣等人，齐齐转头看向傅英。
“怎、怎么了？”年轻的医修甚少成为众人焦点，突然被大家看得有些不自在起来。
“鲛，又被称为雾界的傀儡师。”姬雪臣看着傅英，缓缓说道：“不仅因为他们可以操控雾界的魅，更重要是和鲛结契后，他们的结契对象会被他们吸尽血液，然后再反哺他们的结契对象，这样和他们血脉相通。但是结契对象从此只能依附他们生存，成为只听他们命令的傀儡。”
傅英：“……”
“我爹说，实际上鲛要结契后才会变得很厉害。但鲛结契后，鳞片会变成血色。鲛在碎星海最多也就是洞虚或是洞真修为，结契之前，他们几乎不可能修到圆圆脸。”姬雪臣皱眉嘟囔，“可是这里的鲛的鳞片，分明是金色啊。也就是说，这里的鲛，是没有结契的鲛。”
“有没有可能？”司空鹤突然问，“刚才小然是看着被晚霞染上血色的鳞片，才出现幻觉。”
他说道：“会不会那些晚霞，就是鲛鳞片上的血色所化？”
“嘶——”姬雪臣被司空鹤大胆的猜测吓了一跳。
“怎么了？”司空鹤不解。
“你这样说，也不是没可能啊。”姬雪臣眼睛看着青年的眼睛，一开始被他大胆猜测震惊之后，竟然觉得有些合理，“我也从未见过真正的结契过的鲛，我爹估计也没见过。所以结契后的鲛那血色鳞片究竟是什么模样，我也从未见过。”
他说着抬头看向天空那漫漫无际的晚霞，当真鲜艳如血，连苍茫大地似乎都涂抹上了一层血色。
“倒也不是不可能……”姬雪臣喃喃说着：“如果真是如此，这里的鲛，想来一定很厉害。何况，还有金煞阵之主……”:???
傅英等人都沉默了。
他们接下来很可能会同时面对，可能不输给火麒麟和孔雀木元婴妖修，而且还是两位。
而且他们这边，两名剑修，一名法修昏迷不醒，还失去了三名战力。
侯温书、易星驰和俞修永，纵然及不上谢宇青三人，也是洞虚修者，是绝对的战力。
还有裴玄！
裴玄说他勉强能战，即便如此，也肯定及不上之前全盛时候的他。
顾然突然站了起来。
“小然？”姬雪臣茫然地看向他，“你做什么？”
“万剑藏空。”
顾然顿了顿：“是凌云前辈一生的剑道精华心血，是剑修的无上剑技之一，也是所有剑修追寻剑道的一部分。”
顾然抬头看向天空：“不该，也不可因我而断。”
他手指轻抬，本命剑飞到他身边。
顾然昂然而立，背脊挺得笔直，长袍被风鼓荡而起。
姬雪臣他们依然坐着，他们就这样看过去，青袍剑修一路行来，且战且成长，仿佛已经褪去了先前残留的几分天真，变得顶天立地起来。
顾然双手抱拳，朝天地作揖：“弟子狂妄，今日代前辈传授——”
他缓缓说道：“万剑藏空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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